DQZHAN訊:沒有企業能永遠跑贏市場 GE也不例外
“沒有企業能夠永遠跑贏市場,所謂常青樹就是一個神話?!?016年夏初,理查德˙福斯特教授在接受《哈佛商業評論》中文版采訪時說的這句話,如今有了深刻的驗證。美國通用電氣公司(GE)110年來將**被踢出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標志著這家工業時代的標志性企業也開始走向沒落了,令人不勝唏噓。
福斯特這個名字可能并不為國人熟知,但他提出的創造性破壞理論,在2012年被《哈佛商業評論》評為“20世紀管理學偉大時刻”之一。該理論指出了企業長期運營面臨重大改變的必然性以及績效增長局限,啟發克萊頓˙克里斯坦森創立了顛覆理論。
他在那次訪談中提到了GE,在他看來,GE是一家管理很優良的公司,但GE長期以來的管理和流程所達到的結果,和沒有管理混亂無序的資本市場達到的結果相同;其實市場的多樣化和風險性都遠高于公司,GE很多樣化,但它無法像市場一樣多樣化。相信這些對于我們看待今天GE的處境會有一定啟發。
顛覆系統不可預測
HBR中文版:你提出的“創造性破壞(CreativeDestruction)”理論和“顛覆性**”,以及約瑟夫?熊彼得的破壞理論有何關聯?
福斯特教授: 1986年我出**本書《**:攻擊者的優勢》(Innovation: The Attacker' s Advantage)時,克里斯坦森曾為我工作過一段時間。那本書的第五章名為“防守者的優勢”(Defender's Dilemma)。后來克里斯坦森出了《**者的窘境》一書。但我的觀點是,**者沒有窘境,他們是想成功的小公司和初創公司,沒有什么**成本(legacy cost)。大公司才有窘境,如果想**就必須先清理掉**成本。進行變革前,它們必須考慮周全,這就是為什么我將之稱為防守者的窘境。我認為我的書對克里斯坦森的研究有啟發,以前很多人覺得**是連續的,我覺得**是跳躍性的,*初我發現這一現象時,將之稱為“discontinuity”(非連續性),克里斯坦森將之稱為“顛覆”,當然他的表述比我的更好。
我是工程專業出身,我了解技術。受物理條件所限,技術進步并不是無限的。因此,當公司做出基本方法的改變,尤其是為了避免能預見到的限制時,我將之稱為顛覆。這本書出版后,我才發現熊彼得多年前的研究也和我有異曲同工之處,只不過當時他在商業界并不為人熟知。我很贊賞他的想法,于是在2001年出版了《創造性破壞》一書(Creative Destruction)中提到了關于熊彼特的內容。
HBR中文版:距離你的暢銷書《創造性破壞》已經過去了13年,如今你在進行哪些新研究?
福斯特:我正在籌備自己的第三本書,名字可能叫《狩獵者還是獵物》(Predator or Prey)。以聯想為例,它是狩獵者還是獵物呢?很難界定,狩獵者和獵物只是資本市場中的四五個生物圈之一,還有其他動物,比如股市上有牛和熊,它們和狩獵者與獵物不同?,F在大公司面臨的處境,就好比一個正在被數以千計的鳥類攻擊的人,任何一只鳥都可能**掉,但剩下的鳥會前赴后繼。無論其大小,我們現有的任何經濟分析都是在檢視一只鳥,沒有人真正關注整個鳥群。一只鳥的力量可能不大,但鳥群的力量不容小覷。而我在做的就是審視整個鳥群。
另外一個模型是閉環系統(feedback system)。美聯儲和中國人民銀行關注著各行各業。與此同時,市場也在關注著美聯儲和中國人民銀行??梢哉f,這是個環環相扣,彼此互相關注的閉環系統。以飛機為例,閉環系統能讓飛機保持穩定,飛機能判斷外面的天氣情況,調整飛行模式。在商業世界里,不僅“飛機”在觀察“外面的天氣”,外面的天氣也在觀察飛機的情況。如果“外面的天氣”想讓飛機失事,就會發生改變。商業天氣變化無常、動態且不可預測。
HBR中文版:所以您的理論并沒有框架?
福斯特:過去25年來我的框架都沒有變:一直在尋找問題,發現不一致之處(inconsistencies)。我對“能夠準確地預測未來”持懷疑態度。顛覆系統是不可預測的,正如庫爾特˙哥德爾(Kurt Godel)(20世紀30年代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家)在他的不完全定理中表達的,如果你定義一個包含了所有事物的系統,其內部就無法達成協調一致。如果系統內部協調一致,那么就不可能包含所有事物,一定會有所遺漏。用這個觀點來分析市場也同樣適用。如果你構建了一個經濟模型,認為自己描述了整個系統,那么肯定有事物沒有囊括其中;如果你包含了所有事物,那么它們并不能天衣無縫地拼接在一起。在傳統的19世紀世界觀中,必然會有各種各樣自相矛盾的地方和異常情況。
常青樹是神話
HBR中文版:你說過沒有公司能永遠跑贏市場,這是否意味著,所有的公司注定會失敗?你給那些追求基業長青企業的建議是?
福斯特:美國歷史*悠久的公司是佳士得拍賣行(CHRISTIE'S),其歷史可追溯到18世紀;但它早已不是成立之初的同一家公司了。在標普500的公司中,大概有100多家歷史超過百年,比如強生、寶潔,我將它們稱為“壽星”(methuselah)。它們對經濟貢獻十分重要,雇用了標普500中37%的員工。但它們的BM值(賬面市值比market-to-book ratio,BM值高的公司平均月收益率高于BM值低的公司)只有0.5。而那些快速增長的高科技公司雇用的員工也占標普500的35-40%,但它們的賬面凈值比約2.5,是老公司的5倍。
沒有人認為老公司還能成長。我研究過四五十個案例都是如此。確實也有公司能在長時間里大幅跑贏市場,但鳳毛麟角。我見過*好的公司是做工業設備的美國丹納赫集團(Danaher Corporation),現在它們主營生產醫療設備。過去30年里其表現比標普500公司要好12%,是我見過*高的公司紀錄。還有一些表現也不錯的,更年輕的公司,比如亞馬遜和谷歌,但它們能保持30年嗎?我不知道。
所謂常青樹就是一個神話,那種20歲時投一美元買股票,幾十年之后漲幾十倍,只不過是報紙上博眼球的故事而已,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真的。
HBR中文版:它們成功的秘訣是什么?優良公司的共性是什么?
福斯特:我想關鍵在于它們有更好的衡量標準。多數公司的表現都會隨著CEO換人而波動,但從我10多年來的觀察來看,丹納赫歷經3屆CEO,每位CEO會親自選擇下一任優良的接班人,公司表現從未出現**動。丹納赫能獲得持續增長,而非曲折增長的方式成功的秘訣就在于,找到了如何發現、培養和支持優良的CEO 方法。其高管層看起來比其他公司優良得多。雖然具體內情不得而知,但他們很有一套把自己的過人之處傳承下去的方法。能和丹納赫媲美的優良企業不多,因此很難從統計學上進行測試。
HBR中文版:華為有點像丹納赫,甚至不想上市。
福斯特:這點很重要,很多公司都想通過上市籌集資金,但真正優良的企業不需要這樣做?,F在,很多年輕創業者來問我如何通過上市籌錢,我會反問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不提高價格?如果成本7美元,我可以賣10美元,難道不好嗎?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好,關鍵是他們給顧客創造多少價值。如果產品能提供800美元的價值,你要價700,不管成本多少都是一筆好交易。
在美國像鋼鐵和汽車制造等行業需要籌錢,并非好現象,說明他們的成本和利潤差距越來越小。其實它們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但還是會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分紅、并購、直到有**一些黑天鵝事件發生,“哦,抱歉”公司消失了。你無法預測這些事件什么時候發生,但總有**會發生。
HBR中文版:你對管理有很多反思,近些年你還觀察到哪些變化?
福斯特:2001年我寫書的時候,是美國資本市場的第14個*好的年頭,然后就拉開了艱難的15年的帷幕。標普500每20年會更新80%的公司,日經更新80%的公司需要40年,印度尼西亞需要60年。這是*大的不同。除此之外,基本格局并沒有太多變化。
通用電氣(GE)在杰克?韋爾奇時代市值大幅成長,他2001退休之后經濟轉差(他選對了退休時機)。就相對市值而言,現在杰夫?伊梅爾特手中GE的水平已經回到了韋爾奇剛當上CEO的時候。 GE是一家管理很優良的公司,在物聯網方面無人能出其右。但與標普500相比其股價卻回到了20世紀80年代。GE長期以來的管理和流程所達到的結果,和沒有管理混亂無序的資本市場達到的結果相同。這時候你不禁要問:管理的價值何在?是否能跑贏市場是真正的考驗。如果不能,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市場的多樣化和風險性都遠高于公司。GE很多樣化,但它無法像市場一樣多樣化。
汰舊才能換新
HBR中文版:你對中國的**很有信心,覺得中國比德國更具有**能力?
福斯特:我認為在先進的商業、管理和福利方面,歐洲現在已經沒有太多值得借鑒的地方了。當今的世界只有兩大主題:中國故事和美國故事。我很看重中國,也想更多地了解中國,了解這個體系如何運行,我不想改變它。更好地了解中美兩國,就能更好決策。
HBR中文版:你也曾提到,美國具有更多技術驅動的**,但中國的**具有完全不同的系統,能否具體談談?
福斯特:中國是受孔子(儒家思想)影響的國家,中國人成長的環境和西方亞里士多德為思想內核的成長環境截然不同。亞里士多德認為,沒有什么是會改變的,成敗都是單向發展的。但孔子認為,成功和失敗可以互相轉化,就好像陰陽這種系統性的概念,比西方世界的思想要復雜得多。中國人更以家為重,而美國人更以個人為重。文化上的特性讓中美兩大經濟體十分不同,對**產生巨大影響。
HBR中文版:你對哪些中國企業感興趣?哪些中國企業**做得比較好?
福斯特:如果看中國的經濟數據,會發現中國的變化在全世界*快,中國需要更加能真實反映市場變化指標。只有中國自己*了解中國。因為我沒有具體的**指標,不能斷言哪些中國公司**方面強,但我知道一些表現很不錯的中國企業;比如華為、騰訊。我覺得它們和美國表現優良的企業沒什么兩樣,包括馬云的阿里巴巴,他也是把美式思想運用在了中國環境中。但作為一個現代的經濟體,中國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我看來中國長期*大的挑戰是,如何管理越來越紛繁復雜的體系,如果無法汰舊換新,速度肯定會慢下來。因此,中國必須找到社會可接受的方式進行淘汰,這十分艱難,對于政治和和諧社會也都具極大挑戰,是前人未曾走過的路。
理查德?福斯特小傳
理查德?福斯特(Rid N .Foster)本、碩、博均畢業于耶魯大學工程與應用科學專業,在麥肯錫工作時間長達32年。他開創了包括私募股權、醫療衛生、科技和**在內的多個咨詢服務部門;還在諸多商業公司、非營利機構和教育服務機構擔任過董事和顧問等要職。他曾被《福布斯》雜志譽為“資本市場、顛覆性**和技術變革永遠的學生和老師”。